青龙寺水陆画:一种非常特殊的宗教艺术作品

　　当汉武帝一纸诏书，宣布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时，就意味着永远地结束了佛教和道教在中国政治舞台上的命运。从此，这两种宗教只能在意识形态上对中国人施加影响了。儒、释、道这三家的争斗从来就没有止息过，尽管也有着尊道抑佛或是尊佛抑道的此长彼消，但绝难冲决掉儒家在中国思想界的主导统治地位，灭佛或灭道的事件是时有发生的。到了宋元以后，由于失去了朝廷的支持，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都开始走下坡路，到了明代，佛道都已经式微，它们所能够选择的唯一道路，就是从对抗到合流，最终不得不借助于儒家的力量，以形成 “三教合一”。

　　山西青龙寺的水陆画就是在这样一种时代背景下的产物。

　　青龙寺位于山西省稷山县马村的一座土岗之上，它只是一座普通的佛教寺庙，创建于唐高宗龙朔二年，距今天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了。但是，原有的建筑已不存，现存的大殿和中殿都是元代重建的，尤为宝贵的是殿中有若干绘制于元末明初的壁画，它们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宗教艺术作品。

　　从一般规律来讲，寺是佛教所有，观为道教所建。这座青龙寺也是一座佛寺，却是借用了道教所崇敬的青龙、白虎来作守护神、作寺名 (附近还有一座大佛寺和一座已经无存了的白虎寺)，这就非常奇特了。而最为奇特的还是寺内的那些壁画，它们表现出三教合一的总体倾向，是一种儒、释、道三教神鬼人的大集会。这种壁画叫做水陆画，是宗教壁画晚期的产物，它以佛教的水陆道场为画面，以佛教的图景为主，却融合进了道教和儒家礼教的人物或内容，在倡说三教一体的前提下，搞了一个极度庞杂的宗教大杂烩。它的主旨是宣扬佛家的六道轮回、因果报应说，以超度亡魂、祈求冥福。

　　在这些水陆画中，属于佛教的有佛、菩萨、弟子、罗汉、金刚、护法诸天、僧尼供养人等; 属于道教的有南斗六星、元君圣母、四海龙王、风雨雷电之神、五道仙人、五瘟使者等; 属于儒家的则有为国捐躯的将士、文武叶赞、孝子贤孙、贤妇烈女等等，此外还有饿鬼亡魂、动物禽兽、游云、花鸟、器物等等，种种的形象密布在画面上，各自成组合，各自具性格。他们似乎忘了自己的教派分歧，都来朝拜佛祖释迦牟尼。即便是佛教自己似乎也缺少了那一份自信，它觉得仅靠自己已不足以维系人心，必定要结成一个联合阵线才行，于是它拉来了儒家三纲五常典范人物的亡灵以壮大自己的阵容。这种宗教大杂烩，其实是当佛道两教已经衰颓、不得不借助于儒家的一个徵像，而这些壁画所生之时的明代，正是处于这一转折时期。于是，我们便通过这些水陆画看到了一种别处不可见的奇异的图像，尽管它们的艺术水平并不太高，然而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特定时期的宗教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