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麦郎被起诉事件 就像雪融化在火中[第3页]

2015-02-01 14:27:34 事件

  四 奇迹式的成功叙事

  “剩余价值的代理人和财富的堂吉诃德汲汲于从财富和剩余价值的扩大中捞取东西,灰暗的事物浮现之初却是那么色彩斑斓。” (阿多诺,论《巴尔扎克》)

  庞麦郎离开宁强县后的下一站,是陕西汉中。这个其时城市人口约380万的地区中心城市,就是他在《我的滑板鞋》这个有关梦想实现过程的故事中,所指的“魅力之都”:

   “我说在我的想象中有一双滑板鞋,与众不同最时尚跳舞肯定棒,整个城市找遍所有的街都没有,她说将来会找到的时间会给我答案......一个月后我去了 第二个城市,这里的人们称它为魅力之都... 我看到了一家专卖店,那就是我要的滑板鞋,我的滑板鞋时尚时尚最时尚......感到一种力量驱使我的脚步......这是我生命中美好的时刻,我要完成 我最喜欢的舞蹈,在这美丽的月光下在这魅力的街道上,我告诉自己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庞麦郎被起诉事件 就像雪融化在火中3

   “魅力之都”作为城市自我形象宣传口号,不免夸张,但在《我的滑板鞋》歌词所叙述的故事中与庞麦郎对自身轨迹的叙事中,它确实具有“魅”的力量,色彩斑 斓,人在这里意外地与陌生的迷人魅惑之物遭遇。价值内在于滑板鞋与杰克逊歌曲这种神奇的资源中,滑板鞋本身“时尚时尚最时尚”,杰克逊式的歌曲本身国际 化,一旦拥有它们,之后自然有力量驱使双腿,跳出最好的舞蹈,“长出”惊人的音乐才华。这种“只要...就”式的必然叙事,对抗着美德与才能的奋斗逻辑, 也不同于中国如今最流行的以资本再生产为基础的“二代”式成功叙事。在偶遇奇迹的故事中,自我无需经历转变,关键在于获得那稀缺的资源,它的来临纯属偶 然,而一旦拥有,必定成功。

  这是一种彩票式的成功想象。它充满偶然性,又毫无宿命感;它把生活世界看成一个奇异的所在,客观、遥远、 奇 观般的财富和成功存在于这世界,而自我是世界的局外人。这种叙事的建构基础是平凡与成功的二元论。平凡者完全无法把握自身的命运,也没有机会或奋斗可言。 而一旦因意外,拥有或靠近了那客观具备内在价值的迷人之物,便必然也只能成功。这种二元论下,庞麦郎可以在KTV切西瓜,但不能在成名后仍然受唱片公司的 剥削。这种乌托邦想象中,他人的成功难以理解,无需或无法模拟与学习。

  这是一种等待奇迹的叙事。它充满希望,也充满放弃,它因无能为 力 而显得无知,它也可谓一个缺乏资源的民工对自身社会上升可能性的诊断——自我毫无能动性,只有奇迹发生,才可能完成社会流动。在这个意义上,它继承了安德 鲁琼斯所分析的晚清进化论模式下的幻想小说书写传统:其时的幻想小说既在进化论模式下区分野蛮与文明,无比期待中国的文明化,又无法为中国找到现实的发展 道路,因此,故事如同奇想,故事中的国家与人物在昏睡中一朝醒来,就“进化”到了彻底的乌托邦(琼斯,《发展的童话》)。它也与时下流行的一类幻想性网络 小说文体不谋而合:懵懂又霸道的少女被富豪爱上,从此过上美满的生活;带着今天常见的技术工具回到古代,糊里糊涂的现代人无意间便因掌握那工具改变了历史 进程,成为英雄。

  这是一劳永逸的叙事。一旦跨过分水岭,成功与美好生活便具备永恒性。换言之,这种成功叙事是对时间性的否定。坊间流 行 的问题,“学得好重要,还是嫁得好重要?” 能够被问出,也与它享有类似的前提:在这个问题中,教育与婚姻都被想象为社会流动的机会,一旦完成高质量的教育或挑选到合适伴侣这个关键环节,便可以迎来 美好生活。在这种想象下,挑选结婚对象当然意味着巨大的焦虑。

  这是依赖于时空位移的叙事。《我的滑板鞋》中,“我”从未见过那双滑板 鞋,但认定它存在;“我”所在的城市没有,我碰巧前往魅力之都,在那里意外发现了它,之后便有时尚、舞蹈、月光。“我”的所在地具有不足性,甚至是成功的 阻碍,在歌曲中它缺乏迷人之物即成功的关键,在现实中,庞麦郎甫一成名,便声称自己是台湾人。

  这种叙事无关他人或平等,其中值得追求的社会价值是成功本身。它将世界区分为成功与失败的二元状态。

   成功具备客观性、他者性、永恒性、陌生感。这样的叙事,盛行于鼓励欲望、又缺少机会的时代。社会因生活水准、机会、文化的差异,划分为多重生活世界,缺 乏资源者感受到发展的强烈欲望与压力,他们与成功者已事实上不再共居于同一时空,当成功是他人的事,他们无法在幻想自我的成功时给出奇迹之外的逻辑。

  他们一边幻想成功,一边模糊地给出如下自我诊断与社会诊断:我不仅难以成功,而且文盲于成功的手段与语言;若想成功,必须离开此地,之后依赖奇迹的偶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