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林黛玉人物分析 封建礼教的叛逆者和抗争者

2017-09-18 09:35:00 影视资讯

  在封建时代,最不幸的大概莫过于妇女了,因为她们不仅要忍受男性的粗暴统治和对待,而且要比男性受到更多更严厉的精神束缚和压制。我们常说的封建礼教压迫,主要就是针对妇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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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女性——无论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封建制度都有一整套礼教的规范和要求。合乎这个规范的,就是贤惠的;否则便被看作是没有教养,有失体统,甚至是大逆不道。在我国历史上,曾有过无数的贤女子,她们也曾进入过文学的殿堂,但作为文学形象,最有光彩的无疑是那些具有叛逆性格的女性。曾经给《红楼梦》以深刻影响,具体讲,给黛玉以深刻影响的我国古典戏剧名著《西厢记》和《牡丹亭》的女主人公崔莺莺和杜丽娘,就是这样两位叛逆的女性。林黛玉正是继承了她们的传统,并使之达到了一个崭新的历史高度。

  在封建社会,礼教对女性的压迫是沉重的,令人窒息的,但同时又是无形的,潜移默化的。它渗透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并管束着妇女的思想行为、言语举止和一切方面。

红楼梦林黛玉人物分析 封建礼教的叛逆者和抗争者

  古人有一句家训格言,叫做“女子无才便是德”。意思是说: 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晓明大义,这固然是贤德,但这种人不可多得;多的是通文识字便去看戏曲小说,挑动邪念,甚至舞文弄墨,做出无耻丑事,所以反不如不识字、安分守拙的好。按照这个标准,《红楼梦》里的薛宝钗首先最符合,她既有才,又晓明大义,是不可多得的贤德女子;其次是宝玉的寡嫂李纨,她未出嫁时父亲便不十分令其读书,只不过使她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的几个贤女,而只以纺绩、打水、舂米等家务为要,她算得上是比较典型的“无才便是德”的女子。如果用这个标准来衡量黛玉,她的所言所行恰恰表现了与上述礼教规范的尖锐对立。

  林黛玉是大观园里最有才华的才女,小说第五回写她的判词,其中的一句叫做“堪怜咏絮才”。咏絮才,便是指女子敏捷的才思。据《世说新语·言语》篇记载: 晋代女诗人谢道韫,聪明有才辩。一天大雪,她的叔叔谢安问:“白雪纷纷何所似?”她的堂兄谢朗先答道:“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赞赏不已。用“柳絮因风起”比喻白雪纷飞,当然要比她堂兄的“撒盐空中”形象贴切多了,所以后世遂以“咏絮才”形容有才华的女子。我们综观小说的艺术描写,无论是她的口才还是文才,确都是诸姐妹中第一流的。特别是她的写诗的才能,小说作了充分的描写。虽然在这方面薛宝钗和她不相上下,但相比她更具有一种诗人的灵感和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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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黛玉有才,但她却不像古训所教导的那样晓明大义。在封建社会,作为一个女子,她的晓明大义首先表现在她应劝说和帮助自己所倾心的男子(丈夫)立身扬名,走学而优则仕的人生道路。薛宝钗就正是这样做的,所以她称得上是一个贤德的女子。而黛玉则不然,她“自幼不曾”劝宝玉“去立身扬名”,从不和宝玉说那些“仕途经济”的“混账话”,对他和官场上的“臭男人”接触交往也颇不满,只希望他在自己的身边,每天沉湎于情意绵绵的个人情感天地,厮守自己一辈子。正是在黛玉这样的“知己”和其他姐妹丫环的影响熏陶下,宝玉变得越来越没“出息”,完全置功名事业于不顾。在今天的读者看来,黛玉也许算不上是一个好恋人和好妻子,因为她对未来丈夫的事业不仅毫无帮助,相反是一个劲拖后腿。但我们要知道,黛玉生活的是十八世纪的中国封建社会,当时的封建阶级已经腐朽没落,走到了即将灭亡和崩溃的前夜。在那个时代热衷于功名利禄、仕途经济,那是进步的青年和知识分子所不齿的“禄蠹”的行为。黛玉的从不劝导宝玉去“立身扬名”,在当时正具有叛逆封建礼教的进步意义。

红楼梦林黛玉人物分析 封建礼教的叛逆者和抗争者

  林黛玉有才非但未能晓明大义,相反她正像古训所告诫的,喜看戏曲小说,因而挑起“邪念”,坠入礼教所不容许的情网,做了卫道者心目中的所谓“无耻丑事”。小说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就集中描写了黛玉喜看戏文、喜听艳曲,并因此挑起“邪念”的种种表现。当黛玉盘问出宝玉私藏的《会真记》(即《西厢记》)一书时,她马上把花具放下,接书来瞧,“从头看去,越看越爱看,不到一顿饭工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自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并笑说:“果然有趣。”在同宝玉打趣斗嘴时,还顺口引了其中的曲文:“呸,原来是苗而不秀,是个银样镴枪头。”紧接着,十二个女孩子演习《牡丹亭》的婉转歌声,特别是那优美的唱词,使她十分感慨缠绵,不觉点头自叹,心下自思:“原来戏上也有好文章。”以后“亦发如醉如痴,站立不住”,以致“心痛神痴,眼中落泪”。《西厢记》、《牡丹亭》给她的影响是如此之深,以致一次在行酒令时,黛玉竟脱口而出念了两句《西厢记》、《牡丹亭》里的词句,被宝钗事后训导说:“好个千金小姐,好个不出闺门的女孩儿,满嘴里说的是什么?”黛玉的感伤情绪和她对爱情的执著追求,在一定程度上便是和这些进步戏文的萌发催动分不开的,所谓“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便是指此而言。诸如此类的思想行为,无疑正和古训所要求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相违背,它是黛玉叛逆性格的又一个重要表现。

红楼梦林黛玉人物分析 封建礼教的叛逆者和抗争者

  封建礼教要求女子的“无才便是德”,还包含了这样一层含义,这就是薛宝钗所训诫黛玉的:“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字的倒好”,“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就是说,女子连作诗写字也不应该,该做的只是些针线纺绩的事。这在大观园内大概只有李纨能够做到,其他姐妹则在努力去做,而唯有黛玉,把作诗吟赋当作了分内之事,而把针线纺绩放在一边全然不顾。一次黛玉铰了湘云为宝玉做的扇套子,湘云为此当然不太高兴,她和袭人谈起此事:

  史湘云道:“越发奇了。林姑娘她也犯不上生气,她既会剪,就叫她做。”袭人道:“她可不作呢。饶这么着,老太太还怕她劳碌着了。大夫又说好生静养才好,谁还烦她做?旧年好一年的工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

  从袭人和湘云的言谈中,我们不难看出黛玉对于针线这些妇女本分的漠视,袭人和湘云的不满也是显而易见的,她们的不满正代表了当时社会上多数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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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黛玉对针线活毫无兴趣,而对写诗填词这些分外之事却异常起劲。她不仅自己是大观园内首屈一指的女诗人,妙绪泉涌,多次夺魁,而且还热心教香菱学诗,引的香菱茶饭无心,坐卧不定,使本来呆头呆脑的香菱“越发弄成个呆子了”,以致宝钗要找黛玉“算帐”去。该做的本分事不做,不该做的分外事大做,这怎能不引起其他人特别是女夫子们的反感呢?

  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还包含了女子待人处世应安分守拙的意义。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要会做人,或者说做人要聪明些。在这方面,薛宝钗堪称是一个典范。可对黛玉来说,这种聪明的做人之道她连考虑也没有考虑过,我们看到她想说就说、想恼就恼、想哭就哭,一切都根据她个性的好恶、凭着她感情的流转,毫无顾忌地率性而为,既不经过任何的修饰,也没有半点掩藏。薛宝钗被她不止一次讥讽过,史湘云被她恼怒过,绘画才能平常的惜春被她打趣过,忙于夜赌的老婆子被她揭穿过,粗俗有趣的刘姥姥被她挖苦过,有头面的管家太太被她得罪过,没时运的赵姨娘被她冷落过,絮聒得令人讨厌的李嬷嬷被她斥骂过……其结果,她在大观园里得到了“好使小性”、“尖酸刻薄”的恶名,上上下下得罪了许多人,却还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其实她不过是心里怎么想的,也就口上这么说的,而口上说的,又往往是别人所不肯说的生活中的真相。本来,在一个正常的社会,这是一个人做人应有的道德;但在黛玉所处的环境中,这样做反而会招来非议和指责,这是一个不正常的社会的不正常环境。而黛玉作为一个弱女子,竟敢于反其道而行之,这不能不使我们佩服她那像水晶一样清澈透明的心。

  林黛玉,这是一个只知道信从自己的感情,而不知道顺从世上人情的人;同时,她又是一个只遵从人格的真诚与尊严,而不屈从礼教的虚伪与威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