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散文《匆匆》赏析

2017-05-12 15:28:00 知识

  《匆匆》作于1922年3月,此际正值是一度轰轰烈烈的 “五四”骤然退潮,作者深感“看不清现在,摸不着将来”,而一度陷入苦闷,这位禀性诚挚的作家,不愿虚掷年华、漠视人生,终于在苦闷中萌发了 “要使生活底各个过程都有它独立之意义和价值”的 “刹那主义”。散文诗《匆匆》便是这种思想心态的产物。

  作者以抒情主人公面对飞逝光阴的瞬间感受,吐露了对短暂生命时光的万般珍惜与眷恋。开端寄兴燕子归去再来,杨柳枯而复苏,桃花谢后又荣一组意象,刻意显示出 “我的日子”去而无返,犹如滴水落进大海,无声无息,无影无踪。至此,诗人自然而然地萌生了对“在我手里溜去”的八千多日子的那种韶华易逝、青春难再的人生感伤之情,为此而加倍地体味到光阴的飞逝和生命的短促。透过诗人特殊的感受,诗人进一步发现了生命光阴在身边匆匆过去的“踪迹”—— “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而当诗人觉察到它去的匆匆,企图 “伸出手遮挽”时,它更是从手边滑走,从身上跨过,从脚边飞走。时光“逃走如飞”的无情,终而逼得诗人“掩面叹息”了。看似观花溅泪,望柳伤春,实是触景生情,抒发内心伤时忧世的人生苦闷,表面上,诗人无力回答“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的人生课题。但诗人一再追问“我能做些什么呢?”更不时自责“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这又隐隐透露出诗人不愿平庸涉世的进取精神; 及至愤而反诘: “我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的回去罢?但不能平、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过这一遭啊!” 这更是以歌当哭,言尽深藏于“不甘”之后对庸劣人世的愤懑,在这个意义上,“匆匆” 所表现的,不仅是诗人作为一个正直知识分子朴实诚恳、耿介自守的高洁人格,更是一个“五四”精神战者对于时代人生不甘自沉、追寻出路的忧患意识。

  《匆匆》写得文情并茂、寄寓深厚,表现了诗人朴实见丰华、平淡露诗意的一贯文风,诗人化无形为有形,将渺无影踪的时光刻画得活灵活现,形神皆备,使内心绵缠真切的感伤之情毕露无遗。这种玲珑精巧的立意构思,表现出他驾驭“白话美文”的娴熟技巧。新奇的比喻、拟人化手法,更增添文辞的丰采,如“溜走”、“浮走”、“飞去”、“轻轻悄悄地挪移”、“伶伶俐俐地跨过”等一连串生动刻写,不仅将默默流逝的时光刻画得神态毕肖,而且也直接传达了诗人面对似现似幻、转瞬即逝的光阴时的那种欲留不能,欲追不及的惆怅之情,语言自然、洗练,表现出 “天然去雕饰”的平朴之美。全篇从头至尾采用了口语化的词汇和句法,读来犹如寻常对白,娓娓动人,倍感亲切; 富于韵味的叠字叠词,节律分明的排比对偶,与小巧别致的长短散句,构成了错落有致的语言群体,显示了明朗和谐的抒情节奏。正是这种“漂亮而缜密”的质朴文风,在白话文学崛起的 “五四”时代,成了对于旧文学的“示威”。《匆匆》以玲珑剔透的意境,飘忽缠绵的情思、伶俐轻巧的笔致,无愧于白话美文的典范之作。